无端觉得悲凉可笑，我轻轻屈指敲打酸枝木的桌面，“你为什么让大夫走了？”看着她因吃惊而瞪大的双眼，继而心虚地低下头四处乱瞥，我招手让领头的小厮站到跟前：“半个时辰以内，如果她不能说出我想听的话，你这差事就算办砸了。”说完，我深吸一口气，带着丫鬟们走到院子里透透气。

庭院里的花花草草依旧葱葱郁郁，吓得跟小鸡仔一样筛糠乱抖的丫鬟婆子挤在墙角处，生怕被揪出来问话。我跳起来够到一片玉兰树叶，拿在手里细看那纵横交错的纹路。庭院依旧，只是不会再有长姐温存的低语和笑声。

小厮跑过来回话，说是刘婆子吐口了。想是张楚挑选出来的这些小厮是有几分手段的，刘婆子双手抓着被撕破的裙褂，灰头土脸地蜷缩在地上，有气无力地低喊：“我说，我都说……”

刘婆子见我又回到屋里，挣扎着伸手要抓我的绣鞋，被司琴挡开。我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，手中的玉兰树叶落下来盖到她头上，“如果让我知道你有一句话是假的，我就把你儿子骟了送进宫去。定王府是什么来头，你应该明白吧。”

她绝望地以头抢地，哭喊起来：“你这是仗势欺人，仗势欺人呐！”听得我不禁冷笑出声：“我就是要仗势欺人，不然我要权势做什么。”

刘婆子磕磕绊绊地说出实话：“这门亲事是打小定下的，原本以为能靠着宣平侯府参选皇商，我们也没少给侯府送银子，两家都有好处。你长姐嫁过来的时候，连聘礼都短了。”我听她说的是事实，点点头，示意她继续说下去。

“我们也没敢计较太多，毕竟嫁过来就是我们刘家的媳妇了。你长姐性格和善，我也很看重她。本想她能给我们刘家诞下一男半女，继承香火，谁知道孩子憋死在她肚子里了。”似乎又想起那个夭折的婴儿，她咧着嘴又开始哭起来，“产婆说，这样不吉利，妨克主家子嗣。还说你长姐伤了元气，以后恐怕很难再有子嗣。”

虽然事先在心里揣测过多种可能性，从刘婆子嘴里听到这样冷血残忍的话语，我仍然忍不住浑身战栗，牙齿咯咯作响：“所以你让她躺在那里，一滴一滴流干了身上的血，然后腾出正房太太的位置，好让别的女人继续给你们刘家开枝散叶？”

她并未答话，整个人匍匐在地上，呜呜咽咽地哭着。

人死如灯灭，好似汤泼雪。长姐芳魂已逝，我无意去追究什么棺柩坟墓。年年拜祭又如何？她已不可能再生还，我又何必去做这种虚空无意义的道场。

让秋痕秋水细细清点长姐的物品，一一造册登记好，叮嘱她二人随搬运的马车返回宣平侯府。站在刘家门前，回首望去，依然能看见那棵高耸出砖墙的玉兰树，轻轻摆动浓绿的树叶，好似离别前情人的温言软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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