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底下到处是苦命人,救不完的。
严管家开口道:“我买的你啊?”
语气像是反问,又像是陈述。
最好这姑娘知难而退,别惹恼了龟公,活都活不下去。
没想到沈连翘却立刻回答:“您说要个伺候人的丫头,夸我会煮茶,就把我买回去。您准我回家拿东西,我借了个箱子出来,还没走到家,就……”
“你闭嘴!”龟公把她扯回身后,怒斥道,“严管家说话,你别打岔!”
生死攸关中,沈连翘闻到淡淡的茶香飘来。
她注意到严管家一直握着茶盏。
刚刚马车冲撞,茶水却未洒分毫。
他是爱茶的人。
求人帮忙,自己得有价值。
不知道会煮茶,算不算价值,能不能让他大发慈悲,救下自己。
沈连翘在赌。
赌他反问时的表情,有五分关心。
赌自己会煮茶的手艺,能再添几分可能。
几分他出手相救的可能。
严管家没有再说话。
他的沉默,让龟公确定沈连翘是在撒谎。
“你会煮茶,会伺候人,人家也得要你才行!少在这里骗人!滚回去待着!”马车车帘放下,龟公骂骂咧咧出去,把她挡在身后。
沈连翘听到龟公在向严管家道歉,感觉到马车在后退。
妓院这些人想赶紧让开道路。
让开路,孔家先走,他们带这姑娘回去。
新鲜的姑娘,新鲜的肉体,调教几个月,就能卖个好价钱。
第一夜贵些,以后的便宜。
便宜也没关系,每天都给她排满恩客。
从日落到日出,这个从床上下来,那个就爬上去。
避子汤日日喂着,性寒的汤药让她连月事都断掉。
她是耕不坏的田,是啃不尽的肉,是妓院的摇钱树。
沈连翘攥紧双手。
她腹中饥饿手脚无力,却知道自己必须逃出去。
大不了就在这闹市间,比谁跑得更快。
龟公还在马车外,她能钻过马车和他身体之间的缝隙。
只要快,只要趁其不备,就能成功!
可是——
就在沈连翘要跑出马车的那一刻,外面忽然又响起严管家的声音。
“我记起来了,”他仍然说得很悠闲,“我的确买了你。买的人多,忘记了。”
妓院龟公如同被人敲了一棍子,呆呆地站着。
竟然,真的是孔家的丫头吗?
怎么都觉得对方是临时起意。
但即便是临时起意,他也绝不敢与孔家为敌。
看看南街赌坊的下场就知道了。
“您再看看,真的是吗?”
龟公不死心地问道。
到手的鸭子会飞,妓院的摇钱树要倒,怎么都让人觉得憋气。
严管家轻呷茶水,斜睨一眼道:“难道不是吗?”
沈连翘已经挤出来。
“严管家,奴婢来了!”
她灵巧地跳下妓院马车,又迅速爬上孔家的马车,钻进车帘前,突然站住。
沈连翘转过身,看着龟公,似乎想起了什么。
“我的箱子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