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生径自作起画来,那船随即顺流而动;随着他挥毫愈急,船也渐行渐快,却始终稳稳当当,几乎纹丝不晃。
船家抱着两坛酒从底舱上来,看得啧啧称奇。
少顷,书生问了叶凉姓名,停笔道:“成了。”叶凉凑近了要看画,却被吴重抢先接过,折起收入了怀中。
船家将酒放下,叶凉嗅了嗅,酒坛封得甚密,闻不到一丝酒香,也不知那书生如何能知道舱里有酒。
三人痛饮了一番,吴重脸色通红,几次张嘴,似乎有感待发,最后慨叹道:“酒比水好喝。”
书生笑道:“这话不假。敢问兄台,此去何为?”
叶凉只觉书生这一问颇为怪异,不问吴重姓名身份,不问去哪,只问何为。却听吴重答道:“去杀人。”
书生拊掌道:“巧了,我也是去杀人。”
那船家听得害怕,躲去船尾掌舵了。
吴重道:“那确是巧得很。”随即不再多言,又暗暗摆手,示意叶凉不要多问。那书生却自顾自笑道:“三日后,金陵雷家大宴宾客,高手云集,最宜杀人。我正是要去雷家杀人。”
吴重道:“原来阁下是去金陵。”
那书生笑道:“难道兄台不是么?”说着提起酒坛,迎向吴重,又道:“我敬兄台。”
吴重也提起酒坛,两个酒坛一碰,吴重浑身剧震,脸色骤白,嘴角溢出血来。那书生惊咦一声,手臂微收,坛子里一股酒泉激射而起。
吴重丢了酒坛,大口喘息。书生扶住吴重,脸色歉然,道:“我没料到兄台竟不通内功,当真失礼!”
叶凉吓了一跳,忙道:“师父,你没事吧?”吴重嘿嘿一笑,道:“喝酒喝得急了,无妨。”
那书生道:“方才实在失礼。不知兄台是要杀谁,或是别有要事,可否由在下代劳?”
吴重道:“多谢,不必了。”
书生道:“既是如此,今后尊师徒若遇上什么事,可持我的画至淮州,卖给一家名为簌玉馆的画馆,到时我自会知晓。”
吴重拱手道:“多谢萧兄。”
“原来兄台认得我?”书生一怔,随即叹道,“此番莽撞得罪,无颜再与兄台同舟,后会有期,惭愧、惭愧。”
话音未落,叶凉忽觉眼前一空,转头的瞬间,仿佛江水静止,唯有一道白衣的身影东流而去;眨了眨眼,却见那书生已穿过江面上的一丛白鹭,立在前方十数丈远的另一船上了。
叶凉望着两船相距渐远,怅然道:“这就是真正的江湖高手么。”
吴重道:“嗯,方才该也找他借些银两的。”
叶凉出神良久,道:“师父,他画得像不像我?”
吴重道:“他的画非同一般,等时机到了,自会给你看。”
叶凉一怔,虽颇为好奇,也只好转口道:“他姓萧吗,师父你认得他?”
吴重摇头道:“我是猜出来的。武林中以笔为兵刃,年纪轻轻又能有这般造诣的,只有两人:一个是停云书院的柳续,一个便是萧野谣了,此人来历神秘,却似身兼画剑堂、弹霜亭、知味谷三派绝学,一向在江湖上独来独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