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人身侧，靠着三把铁锹；铁锹跟前，停着一把轮椅；轮椅脚下，关匠、李蕨、孙瑾、富伦四少年倚井台蜷坐，肩并着肩。

“你好像瘦了。”关匠偷瞄了眼身旁的李蕨，小声挤出一句，变声期的男孩，声音好像接连爆破的气泡。

“嗯，术前两个月一直化疗，吃不太下东西。”李蕨莞尔一笑，话语轻细如风，双眸凝视着不远处的小木棚。

“手术效果咋样？”关匠问。

“挺成功的。”李蕨说。

“那阵儿，听说你突然得了怪病，我们都吓一跳。”关匠说。

“可不咋的，不然也不道你俩要杠到啥时候，给我跟公瑾整得贼为难。上个月，一周六，咱仨背着爸妈，还偷偷坐火车去了趟沈阳，想看你，结果医大一院找着了，病房没找着，怎么去的，怎么回的。那地方太他妈大了。”富伦插话间，伸出左腿，从牛仔裤口袋掏出半包玉溪和一枚铜制打火机，抠出一根烟，斜挂在嘴角，将要点燃。

“花伦，别抽了，李子才做手术，能闻烟吗？”孙瑾瞟了眼富伦，严肃地说。清瘦洁白的面庞间，落尾眉，丹凤眼，直峰鼻，棱角唇，分明的五官，透着常带的清冷持重。

“操，忘了。”富伦忙把烟塞回烟盒。

“你得的啥病？”关匠问李蕨。

“我这病是挺怪，叫‘骨肉瘤’，是长在骨头上的癌，医生说几十万人里才有一个，大都咱这年龄。不过好在我病的是腓骨，胫骨完好，就切得干净。”李蕨说着，低头摸了摸右小腿，一小绺头发跳脱了高扎的马尾，散落额前，在两弯淡眉间飘摇，她将连指手套摘下一只，抬手将散发捋到耳后，又戴上，捧起双手，朝手套间哈了哈气，捂了捂耳朵。

孙瑾见状，忙解下自己的羊绒围巾，围在李蕨脖子上，罩住她的脸颊，问，“化疗都怎么做？”

“其实就是打吊瓶，胸前插个小管，叫‘静脉输液港’，很好听的名字，好像药物进入身体的港口。我做了四次，每次连打五天，药水不同，医生说这叫‘联合治疗’。”李蕨说。

“很难受？”孙瑾眉宇轻蹙。

“吐得厉害。化疗时，每天要吐十几次，但还得喝粥，喝水，不然就更难受，至少有东西可吐。不过我没剃光头，也没太掉头发，你们看。”李蕨昂起灵秀的下颌，摇了摇马尾，神采奕奕，见三人依然面色凝重，转而说，“这两个月，你们仨咋样，叔叔阿姨们呢？”

孙瑾说，“咱仨都老样子。最近我爸挺忙，除了镇上的事，又在筹措一个‘古城更新计划’，还自掏腰包，请了拍摄团队，闲暇时大街小巷地跑，不知在拍些什么。这不，今早有辰平大集，又去了，这会儿应该正拍着。不过他做什么我妈都还支持。”

富伦接话，“对，就这个什么又古又新的计划，到底是啥玩意儿？我爸这阵子也在忙活它，跟你爸合伙，好像还投了挺多钱，我妈挺不乐意，成天吵，烦得要死。”